暴雨砸在朱雀台残碑上，沈璃握着火折子的手顿了顿。铜盆里纸钱被雨水浇得半湿，忽有玄铁箭矢破空而来，钉穿她云鬓间的白玉簪。

"蹲下！"

萧偃的暴喝混着雷声滚来，沈璃却反手拔出箭矢。箭尾三道金线在雨中泛着冷光——与合卺茶绣娘袖口纹样分毫不差。她将箭尖浸入铜盆，看着纸灰泛起诡异幽蓝。

"果然掺了磷粉。"她冷笑起身，暴雨冲刷着祭台上未干的血迹，"王爷若再晚来半刻，这盆火该烧的是我的尸骨。"

萧偃踹开扑来的刺客，玄铁剑挑飞三支冷箭。剑锋擦过沈璃耳际时，她闻到他襟口溢出的沉水香——混着前世记忆里挥之不去的血腥气。

"往东跑！"他扯下大氅裹住她，掌心温度烫得惊人。沈璃却纹丝不动，金丝步摇突然刺穿偷袭者的咽喉："王爷似乎忘了，猎场围杀那日，是我替你补的最后一箭。"

血雾在雨中炸开时，沈璃看清刺客腕间刺青。北疆狼图腾衔着朵金线绣的合欢花——正是太子书房暗格密信上的印记。她突然明白前世萧偃为何要屠尽东宫，那夜他剑尖挑落的，怕不止是她的棺椁。

"小心！"

萧偃旋身将她护在怀中，淬毒匕首没入他左肩。沈璃听见血肉撕裂的闷响，恍惚回到雪夜被乱箭围困那日。彼时蒙面人将她护在身下，左肩也是这样汩汩涌出血来。

"你......"她指尖触到他狰狞旧伤，暴雨冲开血污，露出紫黑的刀疤纹理。记忆如惊雷劈开迷雾——永昌十七年冬，崇文门大火中将她背出的蒙面人，转身时衣角绣的正是半片红梅。

刺客突然发出尖啸，萧偃剑锋横扫，斩落的人头滚到祭坛下方。沈璃盯着那人怒睁的双眼，突然扯开萧偃衣襟。心口琉璃灯纹身被血染得妖异，灯芯处箭伤与前世为她挡箭的位置分毫不差。

"为什么不说？"她染血的指尖按在他心口，感受皮下疯狂的跳动，"雪夜断指，火场相救，还有冷宫窗外那些梅枝......"

萧偃猛地将她按在残碑上，眼底猩红似那日火海："郡主当年追着太子车驾跑过三条街时，可给过本王说话的机会？"

惊雷劈断百年古柏，燃烧的枝干砸向祭坛。沈璃突然轻笑，沾血的手抚上他眉骨："那现在呢？王爷是要当救美的英雄，还是弑君的恶鬼？"

火光照亮她身后玄铁箱，九龙尸身上的金线寸寸断裂。萧偃瞳孔骤缩，抱着她滚下祭坛的瞬间，箱中爆出毒烟。沈璃袖中金丝步摇精准刺入机关眼，九条龙尸轰然坍塌，露出底下鎏金密匣——封存着西北十六州军械图的正是太子印鉴。

"郡主好算计。"萧偃抹去嘴角血渍，剑尖挑开她湿透的衣襟。沈璃未着寸缕的后背贴上冰冷石碑，却见他从自己贴身锦囊中抽出张人皮面具——赫然是苏月容的脸。

"三年前青州水患，真正的苏家嫡女早就溺亡。"他指尖抚过面具边缘金线，"皇后娘娘这份替身礼，太子殿下可还喜欢？"

暴雨突然转成冰雹，沈璃望着面具内侧的凤纹烙印，突然想起前世冷宫。那些被毒哑的宫人拼命在地上划拉的，原是半个未写完的"后"字。

禁军火把逼近时，萧偃将密匣塞入她怀中。沈璃察觉他袖中佛珠擦过自己手腕，突然扯断串绳。沉香木珠滚落一地，她借着火光看清每颗珠子内侧都刻着笔画——拼起来正是"沈璃"二字。

"王爷的相思病，该用哪味药医？"她捡起沾血的佛珠含入口中，在萧偃骤然收缩的瞳孔中吻上他染毒的伤口。血腥气在唇齿间漫开时，她咬破藏在舌下的解药。

"此毒名唤长相守。"她将最后颗佛珠按进他掌心，"解法么，要中毒者心悦之人的心头血。"

萧偃突然扣住她后颈，吻得比暴雨更凶。沈璃尝到他齿间铁锈味，恍惚想起前世咽气时，那滴落在唇上的血泪。此刻他指尖探入她衣襟，在心脏位置划出血痕："郡主现在该信了，本王这颗心——"

"你的心我要了。"沈璃攥住他手腕，将染血的佛珠缠上去，"但镇北王的位置，得留给能掀翻九龙椅的人。"

火光冲天而起时，沈璃望见太子仪仗撞破雨幕。她故意跌坐在泥泞中，任赵景桓将自己抱起。转身刹那，将苏月容的面具塞进他衣襟，指尖划过他心口："殿下可知，有些替身演着演着，就当真了？"

当夜东宫彻夜未眠，沈璃盯着太医呈上的解毒丸，忽然嗅到窗缝飘进的梅香。推开雕窗，见梅枝上悬着个玄铁盒，盒中瓷瓶贴着"解"字——正是萧偃笔迹。

她将药丸碾碎撒入香炉，看着青烟化作凤形。炉灰里竟藏着半枚虎符，与萧偃今日所持正好能合成完整兵符。

五更时分，沈璃站在朱雀台最高处。脚下新铺的金砖泛着血光，她将虎符掷向阴影中的人影："三万玄甲军换一个真相，王爷舍得？"

萧偃自暗处走出，心口纹身贴着虎符凹陷："十二年前先帝驾崩那夜，郡主可记得在冷宫见过谁？"

沈璃猛然倒退半步，后背撞上盘龙柱。记忆如毒蛇撕开封印——那年她为追一只雪兔误入冷宫，分明看见龙袍一角消失在枯井中。井底传来的，是婴儿啼哭。

"先太子遗孤......"她攥紧虎符，锋利的边缘割破掌心，"竟是你？"

晨光刺破云层时，萧偃将染血的襁褓残片放在她掌心。沈璃摸着上面金线绣的偃字，突然想起他名字由来——"偃"乃"藏"之意。

"现在，要弑君的可不止本王了。"萧偃为她系上披风，指尖擦过她后颈月牙疤。沈璃望着宫墙上乍现的朝阳，轻笑如刀出鞘："那得先让我们的太子殿下，坐实了弑父杀君的罪名。"

（本章完）